本期话题:近年来,“生命教育”已成为现代医学和人文医学重点关注的领域。面对医学技术的局限和上限,现代人面对生命的最后时刻,如何让生命尊严得以绽放?
死而不亡者寿,生命教育转变“向死而医”生死观
《道德经》中说“死而不亡者寿”,长期以来,很多人的认知观念中,都有“谈死色变”的思维惯性。
医疗人文学者、北京大学医学人文学院教授王一方讲述了这样的例子——他在课堂上问新入学的新生们:人生不可避免死亡,无外乎快死、慢死和猝死,同学们希望哪种方式迎接死亡?竟然有一半的人选择“猝死”,因为“理论上,痛苦最小”。随后,他反问学生“如果是这样,我们跟屠宰场的牲畜又有什么分别呢?”
如何对生命起点和终点,有清醒、准确的认知——让生前事,有准备,身后事,有安排。这就是生命教育的目的所在。
王一方:生死教育是每一个人都需要的,但窗户纸由谁捅破?死亡是需要辅导的。
记者:辅导本人还是家属?
王一方:都辅导。我们对死亡本质、过程弄清楚,结构弄清楚,把服务体系弄清楚——急救室、ICU、包括安宁疗护病房,殡葬转场全过程。我们过去是分开的,现在我们想把它打通。
记者:很多意外来得猝不及防,来临时发现很多事情没做?
王一方:那就是我们讲的有遗憾的死亡,今天医学虽然有很大进步,但还是向死而医。(死)这个必然事件面前,我们要有责任、有爱、有担当和尊严,这是观念转变,也是老百姓在这个问题上的升华。
第五届北京大学清明论坛,医疗、民政、人文领域学者畅谈生命教育和“生死观” (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)
安宁疗护需系统化、智能化,应对老龄人“失能、失智”问题
专家所说的安宁疗护,在我国内地大多译为“临终关怀”。2017年,国家卫计委颁布的文件中正式确定为用词“安宁疗护”——指以绝症终末期患者和家属为中心,多学科协作模式进行实践,为患者提供身体、心理、精神等方面的照料和人文关怀等服务,控制患者的痛苦和不适症状,提高生命质量,帮助患者有尊严地离世。
专家指出,目前的“安宁疗护”主要发生在医院病房中,以诊疗医生、健康社工和志愿者服务为主。但安宁疗护者对医学知识、心理学、沟通技巧等素质有很高要求——从长远看,面临供需匹配和成本的压力,需要从顶层设计和社会层面系统解决。
王一方:安宁疗护落地还需要漫长工作,不光是经费不够,人力资源也不够。从世界上的趋势来看,未来老人的失能问题、失智问题,包括失忆问题,恐怕要靠人工智能和人机结合。
包括ChatGPT把我们的聊天模式化,让它通过机器聊天。包括翻身,现在有些老人100多斤200斤,一个护士翻不动;机器人可以很快翻动;包括老人洗澡,得要靠机器,因为6个人才能把1个临终患者洗1个澡,成本太高了。将来国家在这一块理清思路后,我想应该会很快改善,找到一个社会国家和个人三方共同负担的一种模式。完全靠国家投入,这块无底洞非常大。
90后“白事红娘”,用生命桌游与年轻人交流“生死观”
怎样建立社会层面的生命教育?不妨看看一位“90后”女孩顾洋,从事殡葬服务业的她,最近有了新绰号“白事红娘”——作为小有名气的Up主,她在上海经常给网友们组织的“相亲局”,而交流“生死观”是参与者们面前的一道必答题。
顾洋:择偶时,不仅要考虑车子、房子、票子这种问题,生死观也很重要。我们基于价值观跟大家探讨,分三个环节。最后一个阶段是临终的阶段——你希望伴侣身上拥有哪些生命特质。
记者:具体指什么?
顾洋:比如想要伴侣善解人意、宽容或爱冒险。不要把我放在病房里,想一起浪迹天涯,年轻人会有这种想法。或者是,希望对方才能卓越,在病房期间能创作很多作品,我们会聊这些。
生命桌游走进校园、医院,年轻人另类独特的“生死教育”(央广网发 受访者供图)
这位年轻人还脑洞大开,设计了几款“生命桌游”,走进大学校园。她希望告诉更年轻的群体“珍惜时间,善待自我,笑对人生,坦然离去”,何尝不是一种洒脱?
顾洋:目前这些桌游我是拿到了著作权,后边还会有新的创作。
记者:具体怎么玩呢?
顾洋:像《这是谁的葬礼》,大家针对自己的葬礼,想要穿什么衣服、放什么音乐,草坪葬还是什么等,通过游戏挑选心仪的方式,完成后,大家共同用橡皮泥创作自己的葬礼。《人生环游记》关注到每个人在面对人生困境时的焦虑恐惧,比如走到最后差一步,如果你知道数字2,你就死了。这个过程里,观察自己面对死亡时,你的恐惧是什么样。因为在游戏里都会死,反倒在过程里,互相支持,精神安慰。老师们在大学里面给同学们开展,有个重度抑郁的孩子,说玩完这个游戏之后,第二天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,放下了一些内心里边难受的感觉。
看了这些,大家是不是对生命教育有了新的认知呢?那么,面对青少年、老年人的不治之症,医生怎样与之谈论“生死”?怎样彰显人文关怀?怎样看待“放手也是爱”?